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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擒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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螃蟹?

容卿伸手朝角落裏的頭盔指了指:“你是不是倒進那裏, 把桶拿出去打水了?”

黃二一楞,扭過頭看著角落裏的頭盔, 三兩步過去嘿的笑了,“還真的。”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:“我腦殼殼憨掉了。”這都忘記了,他端著頭盔過來給容卿看,“還是活的,卿卿肯定沒吃過螃蟹,我把螃蟹烤的焦焦,連殼殼也是香的!”

容卿望著他,抿嘴笑了:“真的啊?我還沒吃過這樣的螃蟹,一會兒我們烤來吃。”

黃二像是得到了肯定一般,立刻就要架火來烤。

謝和慢慢替容卿穿上鞋襪, 心中像灑了月色, 十二州的公主怎麽可能沒吃過螃蟹,其實一直以來是卿卿在遷就、照顧著他們。

“謝和。”容卿叫他,歪下頭來看他說:“出去烤螃蟹吧。”

好像什麽麻煩都不緊要了,卿卿總能讓他覺得以後是亮堂堂的。

他望著卿卿的雙眼, 點點頭說:“好。”

要活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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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夜容卿沒回城中,留在謝和的帳中。

果不其然,天剛亮營帳外就傳來騷動聲, 康明叫嚷著:“五殿下青狐溝告急!”

容卿在營帳中替黃二穿盔甲, 聽著康明在外說, 青丘狐族突然進攻了青狐溝。

青狐溝是攻入雲夢裏的最後一道防線。

她與穿靴子的謝和對視一眼, 狐族確實按時按點動手了。

謝和蹬上靴子起身, 過去一把拿過了容卿手中的盔甲, 拍在黃二胸口說:“自己穿, 難不成見到卿卿連穿衣服也不會了?還要人伺候。”

當初穿衣服他教了黃二好幾個月, 現在可好,知道容卿慣著他就學會裝憨賣懶,衣服也不會穿了。

他還從沒讓容卿伺候過,這狗倒是先用起聖公主了。

黃二委屈的哼哼唧唧,卿卿穿的好嘛,還會替他理好毛毛,穿的整整齊齊。

他拿著盔甲巴巴瞅著容卿。

“你幹嘛那麽兇。”容卿心軟。

可謝和說:“他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,你我總有不在他身邊的時候。”

他將盔甲理正了遞給黃二:“你自己會穿,我昨個兒才教了你。”

容卿看著謝和總覺得他像個老父親,黃爹爹死後,黃二被毒傻,謝和活下來除了報仇,應該就是為了黃二。

這些年,他把黃二教得很好,是怕哪一日他不在了,黃二一個人活不下去吧。

他卻沒有想想,黃二與他相依為命,他若真死了,黃二怎麽可能獨活。

黃二邊穿邊瞅著謝和,在他的目光下一樣樣穿好。

謝和滿意地揉了一把他的腦袋。

“真厲害。”容卿立刻誇他。

黃二馬上就笑了,討好的纏著謝和:“魔尊大人今天帶我去打仗成不成?”不打仗他怎麽當大將軍。

謝和禁不住笑了,帶著他與容卿出了營帳。

營帳外,康明已經將一對兵將集合候著,瞧見他出來立即迎上來說:“五殿下不能再耽誤了,青狐溝一旦被攻占,雲夢裏就難守了。”又看了一眼容卿朝她行禮道:“王後也不能再留在營地,太危險了,屬下這就派人送您回去。”

謝和瞧他一眼,果然是想盡辦法要送容卿回城中。

康明仿佛怕他不同意,又說:“五殿下若是不放心,便讓黃二兄弟親自送王後回城中。”

“不必,黃二隨我一同前往青狐溝。”謝和冷聲說:“康副將去送王後,王後若是有什麽閃失,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。”

“屬下知道!”康明應聲,心中卻是冷笑,等陛下在城中與王後會合,治好了傷還容謝和這個雜種在這裏囂張?

康明起身,對容卿道:“王後請。”

容卿點了點頭,朝謝和看了一眼,謝和不放心的張嘴要說什麽,她先一步說:“放心去吧。”不必擔心她,她很清楚該怎麽最安全,以身做餌。

她沒有再耽擱,跟著康明往營帳外走。

謝和望著她的背影,怎麽可能不擔心,要她去面對殊蒼雲他沒有辦法安心,可是她對他說:連你也不相信我能做到嗎?

他相信她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容卿的堅韌和聰明。

她能很快適應魔域,很快適應他這個總是會發病的瘋子,一直以來她才是情緒最穩定的那個。

哪怕是後來被殊蒼雲帶回魔主殿,她也活得很好。

真奇特,他從前以為她是嬌養在金屋裏的花朵,但她似乎在任何土壤都能生存。

“走。”謝和戴上頭盔對黃二說,今日能不能成功就看狐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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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營地,容卿被康明請上半獸人拉的車子,往城中去。

康明寸步不離地跟著,連她下車也是親手扶著,護送她一路進了府邸之中。

——“你怕嗎?”青銅劍女子突然問她:“這一次殊蒼雲一定不會放過你。”

她知道,殊蒼雲迫切需要她這個玉鼎療傷,好除掉不受控的謝和。

也正是因為這樣,她一點也不怕。

“王後請。”康明親自替她推開了臥房的門。

容卿非常清晰地感應到有人隱藏了靈氣在房中,她直接問道:“有人在房中嗎?”

康明一楞,反應過來,如今她開了靈脈,感應能力比尋常結丹期的修士要強百倍,所以即便是隱藏了靈氣也無法騙過她。

他還沒想好怎麽回答,房中有人影輕輕晃動,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了房中。

“是我。”那人開口說道。

康明擡頭看一眼,又忙低下頭,那屋中站著的是“十一殿下殊月”。

“我有些要緊事來和王後商量。”殊月在屋中對容卿笑,又對康明說:“是父王的旨意,康副將可以先退下了。”

殊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,示意容卿進來,還循循善誘地說:“事關殊和,王後不想聽聽嗎?”

漏洞百出。

容卿看著屋中的殊月,真正的殊月不會這樣稱呼謝和,也不會這樣稱呼她。

即便是殊月故意這麽稱呼,康副將怎麽會乖乖聽殊月的話?

“王後請。”康明又請她進去。

“好久不見,殊月。”容卿笑著跨步要進去。

背□□院裏的幾名狐族奴婢,突然縱身撲過來,一把把劍朝著容卿刺來——

“來人!”康明猛然拔劍格擋,一面喝斥著院中的其他軍士。

同一時間,屋中的殊月拔身沖過來,一把抓著容卿的手臂,將她拽到懷裏。

容卿果然嗅到他身上濃烈的藥草味,壓蓋這一絲絲血腥味,這是殊蒼雲泡藥浴的味道。

她仰起頭,裝作驚訝的叫道:“殊蒼雲?”

殊月的臉色一變,手掌捂住了她的嘴。

只是這一分神,兩道碧光沖破康明的身體,徑直朝殊月襲來,靈壓驟然暴漲直逼殊月。

好強的靈壓,容卿感覺到那兩道壓過來的靈壓絕不在她之下,那靈壓之中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,冷艷的女子,雙生姐妹?

——“元嬰期。”青銅劍女子說:“莫不是狐族的帝姬身邊的侍神官?”

容卿不清楚,她只感覺到“殊月”明顯強撐著振臂一揮,若是平時兩個元嬰期也拿他沒辦法,可他如今可是重傷。

他的一掌揮在襲來的一名女子身上,那女子悶叫一聲一口鮮血吐出,卻纏住他的手臂,緊緊抱住了他的手。

“滾!”他低喝一聲,一掌將那女子胸腔打穿,血和內臟飛出四濺。

可那女子依然盯著他,死也不松手。

另一道碧光,猛地刺穿那女子的身體,直接捅進了“殊月”的手掌之中。

血一滴滴流下,容卿聽見“殊月”的悶哼聲,看著眼前那兩張雙生的臉,她們冷毅堅定,她們抱著必死的心在完成這次任務,為了她們的族人,為了她們的故土。

容卿的心跳的異常劇烈,她被一種從未體會過的“赴死”震蕩著,抱著她的手臂一緊,“殊月”嘴唇溢出血,帶著她疾步後退,一把甩開了那把劍。

那把碧光凜凜的劍再次朝“殊月”刺來,容卿看著“殊月”要再次出手,趁機掙脫了他的手,喊了一聲:“小心!”擋在他身前,朝著那把劍撲過去,猛地朝那持劍女子使眼色。

擒住她。

“容卿!”殊月吃驚地厲喝一聲,伸手要拉抓她。

可晚了,那持劍女子當即反應過來,劍光一錯繞著容卿的脖子劃過,一把將容卿抓進了懷裏。

“別動!”她將劍抵在容卿脖子上喝道:“再動我就殺了她!”

容卿配合的仰起頭,痛苦的蹙緊眉,看著“殊月”硬生生止住腳步,一雙眼怒火滔天的盯著那狐族,一字字道:“你若敢動她,狐族……”

他還沒說完,門外與軍士糾纏的兩個狐族沖進來,一左一右將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
他沒有動,只是盯著這些狐族,陰冷地說:“你們抓我有何用?不是該去抓殊蒼雲嗎?”

還裝。

容卿看著他,嘴上說:“你逃吧,不必管我。”

“敢逃我就立刻殺了她!”狐族女子劍刃一凜,蹭破了容卿的肌膚。

血順著她細細的脖頸留下,她不覺得疼,反而非常開心,她看見“殊月”掙紮的眼神。

她心裏很清楚,殊蒼雲不會逃,也逃不了了,他身上的血腥氣越來越重,說明他已是強弩之末。

他非常非常需要她這個玉鼎,絕不會允許她這個玉鼎現在被殺。

他束手就擒,被狐族戴上了封印靈力的鐐銬,抓著他與容卿一同消失在這間房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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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切太順利了。

直到容卿和殊蒼雲被抓進青丘境地,關在巨大的鐵籠子裏,她都覺得順利到出乎意料。

哪怕他沒料到,容卿也和狐族聯手了,設了這一個套在這裏等著擒他,但殊老狗就這樣甘心被擒入青丘?

容卿看著他盤膝坐在籠中,脖子上、四肢上全鎖著封禁的鐐銬,臉上卻沒有一絲不安和抗爭。

“過來,讓我看看你的脖子。”他突然對她說。

容卿看了一眼四周,四周全是法陣,把守著許多狐族的女子,這裏似乎就是狐族專為殊蒼雲布置的大牢。

他如今被封禁了修為,又重傷,怎麽也逃不出去。

容卿摸著衣袖裏的小鏡子蹭了蹭,才挪過去,低低問他:“你為什麽不逃?”她以為殊蒼雲怎麽也要與那些狐族拼個魚死網破。

殊蒼雲擡起她的臉,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傷口,不深,用她自身的靈力滋養著如今已經在愈合了,“你為什麽替我擋劍?”

容卿險些想冷笑出聲,當然是為了讓狐族盡快抓住他啊,他真以為她是為了救他挺身擋劍?為什麽會如此自信?

——“因為他是殊蒼雲。”青銅劍女子冷笑:“他認為天下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。”

自大狂妄的老畜生。

他的手指輕輕蹭了蹭容卿的脖頸,腕上的鐵鏈叮當作響,喃喃自語一般問她:“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殊月?”

他在試探她?試探她是否提前知道他會假扮殊月前來?

容卿垂下眼看他,撥開了他的手:“你身上那麽濃重的藥味和血腥味能瞞的了誰?”她只知道他今日會來,但確實不知他會假扮成殊月來。

他笑了一下,慢慢收回手說:“我險些懷疑你與殊和聯手,配合狐族來行刺我。”

是嗎?很該懷疑,作惡多端的老畜生。

“但你替我擋劍。”殊蒼雲擡起眼望著她,眼睛裏是說不出的情緒:“告訴我,為什麽容卿?”

容卿很難控制住自己的厭棄的表情,“我沒想救你。”

他卻望著她的表情慢慢笑了,“這句是實話,我知道。”若是她此時此刻和他說出舍不得他死,深情款款的話,才是明顯的作戲。

可她那麽發自內心的厭惡表情,讓殊蒼雲愈發相信,她不是在做戲,當時救他或許只是一時的沖動。

為什麽會沖動的為他擋劍?因為他這副殊月的樣貌?還是……她心底裏有那麽一絲絲不想他死?

殊蒼雲說不清心中的萬般滋味,“從未有人替我擋過刀,你的第一個,容卿。”

他身邊的女人,怕他、恨他、應承他,他愛過的拂雪衣親手對他動刀,在他身邊的每一次都想殺了他。

沒有女人替他擋過劍,無論她是出於什麽目的,他都很開心。

容卿覺得真好笑,他是不是早已不記得曾經有個狐族帝姬為他放棄一切,甘願做他的姬妾了?

她不想說粗鄙之言,可是她很想說:下賤之人。

貪圖天上的月,從不憐惜身邊真正為他付出真心的人,他這樣畜生不配得到一零星的真心。

“你有功夫在這裏和我說這些,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。”容卿試探他的說道:“魔主被狐族擒了,很快魔域就要大亂了。”

“你在擔心?”殊蒼雲望著她卻絲毫不擔心,笑著問她:“是擔心我死了沒人護著你逃走?還是擔心魔域易主,會對十二州動手?”

擔心你死不了。

容卿蹙著眉,依舊萬般厭惡的說:“我既已與你聯姻,就希望你能保住魔主之位,遵守契約,十二州不受侵擾。”

殊蒼雲伸手,用手背輕輕蹭了蹭她的臉:“聰明的小聖女,知道什麽是對你、對十二州最有利的。”

容卿想躲開,卻聽他說:“你放心,狐族的人殺不了我。”

果然他留了後手?

容卿看住他:“為什麽?”

他毫不隱瞞,連音量也沒低地說:“因為我的元丹不在這具身體裏。”

容卿吃驚不已的看著他。

他靠在鐵籠子裏,仿佛故意對外面看守的狐族說:“我的元丹在殊月身體裏,這具身體裏我只留了我的元神,以及殊月的元丹。”

他將殊月的元丹移入了自己這具身體裏?然後將他的元丹放入了殊月的身體?

——“不愧是可以背棄所有人的畜生,親兒子也同樣不放過。”青銅劍女子冷聲道。

看守的人朝他盯過來。

他依舊笑著說:“狐族人若要殺了我這具身體,我便吞噬殊月的元丹,讓他灰飛煙滅,而我的元丹自會在殊月的身體內蘇醒,雖然他的身體差一些,但也無妨。”

真卑鄙。

修到他這樣的大乘期,便會有元神、元丹、金身,即便是毀了其中兩樣,只留下元丹,他只要奪舍其他人的身體,照樣可以覆生,恢覆修為。

可容卿沒想到,他竟然將殊月的元丹也吞噬進了身體裏,作為對狐族的要挾。

他究竟……有沒有哪怕一丁點的良心?

“不要這樣看著我。”殊蒼雲伸手將她的碎發撥到耳後:“等你有一日坐到我這個位置,就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自保。”

容卿打開了他的手:“我不會,我永遠不會像你這樣做盡惡事,喪盡天良,連親生子也不放過,日日提心吊膽的防著所有人!”

她胸中氣惱得罵不出臟話,只能說:“你真讓我惡心,我真後悔替你擋那一劍。”

殊蒼雲卻笑了,望著她那些氣惱的小表情,笑著伸手捧住了她的臉,對她說:“我是惡事做盡,喪盡天良,但我從沒有舍得傷害過你,容卿,我也絕不會丟下你不管。”

多麽厚顏無恥的話。

他是如何逼迫她的父皇、兄長將她交出去的?他上一世是如何對待她的?

這一世若非謝和,若非她來了葵水,她早就被他當作玉鼎榨幹了!

他不會丟下她,不就是因為她是絕佳玉鼎嗎?

他說的每句話都讓容卿作嘔,怎麽有臉說出這樣的話?還以為待她很好?

他是不是以為,她該感恩戴德的立刻獻身與他?

容卿想打開他的手,卻又沒動,雙目看著他,與他說:“殊月救過我,不要吞噬他的元丹,就當你還我替你擋那一劍。”

殊蒼雲也看著她,仿佛看著一輪純凈的月,她是那麽善良天真,所以她才會沖動地為他擋劍,因為她不忍心看任何人在她面前死,哪怕是他這樣的大惡人。

這樣的月亮,讓他著迷。

當初的拂雪衣是一捧雪,看著潔白柔軟,可捧著冰冷刺骨。

可是她不同,她捧在掌心裏,像顆明珠,是可以擁有的。

或許有一天,她也會愛上他,為他這個大惡人照亮孤寂的路。

他就那麽望著她,柔腸百結:“好,只要狐族不逼我,我便放過你的救命恩人。”

這一次他不要毀了月亮,他要讓月亮心甘情願的待在他身邊。

容卿撥開他的手,將袖子裏的小鏡子藏了藏,謝和聽到了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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